|
展览时间:2014-12-21 - 2015-01-15
展览城市:云南 - 云南
展览地点:柏涛塔
策 展 人:管郁达
参展人员:彭涛
展览介绍
乡愁以大地为居所
管郁达
从2004年开始,彭涛关掉他经营多年的设计公司,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在故乡云南罗平县郊野的白腊山上建造了一个体量巨大、异想天开的艺术综合体“柏涛塔”。这个筑居在一片乱石杂木丛中的艺术综合体,包括一间可以临水远眺、仰望星空、静思冥想的玻璃钢架房子、一间以当地石材垒成的形似窑洞的廊房和与之相接的用砂石铺成的地台,还有周边几百亩樱花。但其中最神秘、最匪夷所思,也是他用心最多的,还是建于这个艺术综合体内的一件我称之为“坐井观天”的地景装置:“柏涛塔”。彭涛向我解释,之所以命名“柏涛塔”,是因为母亲姓柏,在他建造这个艺术综合体的漫长的艰苦岁月中给予他无尽的关爱和精神支援。
在我看来,以“柏涛塔”为主体的艺术综合体不但是一件匪夷所思、异想天开的地景营造,而且也是彭涛持续多年的精神还乡、生活与艺术修行达成的一个阶段性正果。在这里,日常生活、生命证悟、山水营造与天地大化皆收视反听,在静思冥想、身心同浴的美妙体验中升华,然后返回,仿佛天人合一,其音三日绕梁,不绝于耳。良辰美景,天造地设,一觞一咏,赏心乐事,让人有故园美人之思。
说到“故园”和“美人”,彭涛别有情怀,也很幸运。在人们纷纷逃离乡土,涌向城市的时候,他反其道而行,毅然决然回到故乡罗平开始新的心灵、生命之旅,而且在生命旅途中与他现在的妻子不期而遇,牵手同行。我把他们夫妻称作艺术圈中“神雕侠侣”,这其中冷暖甘苦和相濡以沫的故事非常人可以道之。但是他们一同筑就的“柏涛塔”,还有天地日月可以为证。记得第一次应他们夫妇之请造访“柏涛塔”的时候,我由老家,与罗平一河之隔的贵州兴义赶到白腊山上时,天色已晚,太阳落下。他们夫妇为我在玻璃房子中点亮了近百只蜡烛,并准备了可口的饭菜。音乐响起,仿佛天籁。我们的身心沐浴在一片天地人神交响的喜悦中。彭涛的宁静谦和,黎黎的善良美丽,与那种浪漫诗意的景致融为一体,让我很久不能忘怀。
彭涛数年如一日的劳作并非西西弗斯(Sisyphus)式的抵抗荒诞的个体行为,而是充满日常诗意的劳作。正如诗人荷尔德林(Hlderlin,Friedrich)说的:“如果生活纯属劳累/人还能举目仰望说:/我也甘于存在?是的!/只要善良,这种纯真,尚与人心同在/人就不无欢喜/以神性度量自身。/神莫测而不可知?/神如苍天昭若显明?/我宁愿信奉后者/神本来是人之尺度/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我要说/星光璀璨的夜之阴影/也难与人的纯洁相匹/人乃神性之形象。/大地上可有尺度?绝无。”(荷尔德林《人,诗意地栖居》)
是的,今天的山河破碎、田园已芜。到处都是滚滚红尘和建筑工地,大地上哪里还有神性的尺度?末法时代,大道已远。艺术在今天也沦为一种追逐功名的工具,离心灵的自由和解放越来越远。很多人更多关注的是一些鸡零狗碎问题。而彭涛别有怀抱,以诗性禅心直指生命、真理和艺术的本质。这个时代,是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说的“众神隐去”人心空虚的时代,是一个技术统治使人异化的时代,是一个人失去自然家园和心灵家园的时代,是一个“贫困与黑暗”的时代。生活在这样的黑暗中,我们应该如何去寻求存在的真理呢?艺术的本质是真理的显现,而真理是在遮蔽与澄明之间的斗争。所以,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和诗人,其作品必须要呈现这种在遮蔽与澄明之间的斗争。因为,艺术和诗可以开启一个世界,凸入一个大地。只有艺术与诗才可以使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所以,我相信彭涛的修为和他在故乡罗平白腊山上的筑居,会随着时间河流的流逝体现出了这种生命的深邃与优雅。“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孔子《论语》)
诗人和艺术家的天职就是引导我们还乡,引导我们回家,引导我们回到的精神的故乡,在世界、在天地之间重归“诗意地栖居”。 彭涛是一位有着诗人气质的浪漫派艺术家,他在故乡的营造活动绝不仅仅是修了几幢房子。因为诗意并不只是栖居的装饰品和附加物。栖居的诗意也不仅仅意味着诗意以某种方式出现在所有的栖居当中。荷尔德林说“人诗意地栖居”,意味着只有艺术和写诗才首先让一种居所成为栖居。艺术和写诗是一种本真的置居(Wohnenlassen)和建设 (Bauen)。所以彭涛在故乡罗平白腊山上以大地为尺度的居所作为置居,乃是一种“无用之用”的诗意建设和营造。这种诗意的建设和营造,收视反听,天人感应,用心倾听自然的萧声、生命的呼吸和自己心灵的召唤。
乡愁以大地为居所。所以接近故乡就是接近万乐之源和极乐世界,故乡最玄奥,最美丽之处恰恰在于对这种本源的接近,决非其它。所以,一个人唯有在故乡才可亲近本源,这乃是一种无法摆脱的宿命。正因为如此,那些浪迹天涯,被迫舍弃与本源的接近而离开故乡的人,有如孤魂野鬼,总是感到那么惆怅悔恨、惶惑不安。彭涛早年出门闯荡江湖,云游四方,随波逐流。人到中年时才幡然觉悟,最终回到故乡和母亲身边。这不仅是物理空间和地理意义上的出门与回家之旅,更重要的是:这是乡愁与土地的召唤。而他在故乡的青山上,以“柏涛塔”为核心的日常生活艺术实践,不仅使日常生活成为一种诗意的栖居方式,而且也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寻根和精神还乡。
写到这儿,我的思绪好像又回到罗平白腊山上那个万籁寂静、月白风清的夜晚,我和彭涛在那个通体透亮的屋子中相对而坐,默然无语。四周星河灿烂、浩淼烟波。且听风吟,还有鸟啼虫鸣。万物静观皆自得,我自己的心便是宇宙的心。于是,我在沉默如雷中听到了聂鲁达(Pablo Neruda)在诗中这样吟诵:“大地在你的身体里歌唱/在你的体内众河吟唱/我的灵魂消逝其中……,我渴求的/被你带到你的所愿之处/在你的希望之弓上瞄准我的去路……。”(聂鲁达《大地上的居所》)
大地上、星空中,谁是我们的“希望之弓”呢?还有,哪里才是我们要去的路?怀着乡愁,我们正在与彭涛一同上路。
2014年12月1日于昆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