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砚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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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砚田

赵锟

    很小的时候，妈妈时常拿出一本厚的影册给我的兄妹看，相册里有她年轻时留下的一幅幅美丽的照片，照片里也有他的爸妈，姐弟，同学……妈妈边翻边给我们讲那些照片背后的故事，我们围着妈妈的膝边也听的特别认真。我能感受到妈妈此刻很幸福，她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美好的回忆中。妈妈每次讲完故事后，我都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能否再翻一翻相册，因为在相册的边缘处，每一页都留下一片一排暗红色的篆书。那字体清新、婉转、流美，至今仍留在我的记忆中，不能忘却。于是，孩提时的第一副书法“作品”诞生了。是写在外壳是橡皮做的小枕头上，用笔画上一个个类似于篆书的符号，我很满意，渴望能得到大人们的赞许。我现在还记得跑到妈妈面前拿给她看时，她只是微笑着摸着我的头说：“不错，长大了你也能写一手漂亮的好字！”

    那年的秋天，我家又来了一个画家，说是给我家画一只大老虎，当时叫中堂。我显得特别兴奋，每到放学后我一路小跑，到家不顾满头大汗把书包甩手一丢，快步走到那个让我崇拜五体投地的画家面前，摒住呼吸睁大眼睛，盯着他每一个笔触。有一天，老虎画完了已到深夜，我也不觉得困。画家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就走了，我感到很失落，希望他能留下来叫我画画。后来又听家人说在某个集镇上见到他了，听说他又在帮别人家画画，还教别人家的孩子识字。后来我再也没有见到他。那个在我幼小的心田里播下艺术的种子的可亲可敬的画家，如今您在哪里？

    小时候我家住在一个小镇上，那时已有电灯了，而农家的孩子们是无缘享受这个待遇的，大都靠点灯过活。因为家里灯光不够亮，大人时常把孩子赶到一个大的照明灯下写作业。于是，我们院里的孩子们纷纷搬上一个小板凳，面前再摆上一个较大的大板凳就开始写作业了。大人把手背在后面，来回边走边检查我们的作业情况，嘴里还不忘说一句：“看你们几个谁写的好，谁将来就有出息！”每每听到这些话，我内心特别地在乎。把胸膛挺直了，庄重地写下一排字，默默地暗自下决心，一定把字写好给小伙伴们瞧瞧。因为练得特别认真，加上的大人的辅导，字还算写的不错。上二年级的时候我的习作贴在别的班上，我特别的自豪，自信心就越来越强了，希望长大后成为一名让别人叫好的书家。伴随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展望，我读完了初中、高中，又上了大学。在母校的琴房里至今还留有我的涂鸦，回想起来，令人汗颜！

    我的人生轨迹发生重大改变是大学毕业离开家乡千里迢迢来苏州工作。告别了双亲和朋友，怀着对故土的眷恋来到了江南古城。我被分配到一个离市区很近的小镇上教书。我清晰地记得入住的第一天，我起了个大早，去镇上买锅造饭，因为初来乍到，听不懂吴语，乡下卖菜的老太太一句:“伍角洋锭”一斤，我听了半天才明白是个啥意思。苏州方言听起来软软的、细细的，伴着街上小货店里收音机传来的评弹声，特别入耳。我站在桥边，手里拿着东西看着桥下躺着的小船和水边农家的房子，近看，粉墙黛瓦，墙面上的斑痕是岁月的痕迹；远看，一排排错落有致。尤其称许的是那水中的倒影，像是一幅水墨画，清亮透彻，一阵风吹过，水中的房子还会抖动。啊！真是人间的仙境，儿时的梦中见过它。

    工作之余，每日临池不辍，因为儿时萌发的喜好，而越发练得勤快。每当夜晚降临，依窗读书临帖，捧上一杯香茗，晚风拂面，和着船家摇橹的声音，放眼黑夜中农家的点点星火，心中就多了一份宁静和恬淡。宁静是因为沉浸在书法艺术世界里，面对大师们留下的精品杰作，仿佛神游太空，仰望天穹，是大师们的光芒像一颗颗燃烧的星星，温暖了我的心房，给了我慰藉和力量；恬淡是每日心追手摹后去感悟和品味古人内在的博大的情思和精神意蕴后而留下对未来人生的思考和畅想，走进古人精髓里去获取人生的坦荡和平直。

    时光如梭，一幌二十年已从指缝间流过，我已从当年怀揣梦想的青年步入中年。人常说：“四十而不惑。”我想不惑就是绝不动摇和改变人生的目标。我特别喜欢坚守和等待这几个字。坚守是在人生的旅途上，手捧那一把从不泯灭心中“圣土”置入胸前, 等待是阳光洒在辛勤劳作者脸上的一丝微笑后的欣慰和踏实。

    当下的人们，内心浮躁，追崇名利，面对世间五光十色的声色之乐，尘世间纷繁浓艳的名利之诱，每人的内心能保持一种清静和平和该是多么可贵啊！猛然间想起苏子的：“此心安处是吾乡”的句子，它触到了我的心弦，我即刻拿起手中的笔继续写着我那未完的人生篇章，因为，那里有我心中的砚田，我的梦，我的魂!